我獲得替身能力的過程得從寫起前言的兩天前說起。
忽視前言的讀者還是看一下比較好喔。
我殺了一個人。
這種事用文字直述好像笑話一樣。
因為媒體的傳播、小說的清淡描寫、漫畫的過度表現。讓大眾對於生命的重量開始感到輕如鴻毛、可有可無。
如果是那些仍在上學的勇敢青少年應該會這樣說吧:
「不過就是死人嘛。電影裡一堆啊。」
「屍體有甚麼好怕的?我看那些有名的恐怖片都沒感覺勒。」
「我曾經看過車禍現場早就習慣了啦。腦漿是白色的喔。」
我說啊……那不叫腦漿。那叫腦脊髓液。是透名無色的液體。會感覺變成白色或紅色是因為流出來時會混入血液之類的體液。
為什麼我要說這個?
因為我眼前的屍體在流啊。
這場命案真的是意外。我完全沒有想殺人的意思。
我只是想開他一個玩笑。像普通青少年那樣打打鬧鬧的玩笑。
但他卻一個踉蹌撞在乾硬得樹幹上,被粗糙不堪的樹皮刺得頭破血流。
2012年一月二十日。寒假。
我和在學校比較要好的同學兩個結伴到舊南縣岩城的小鈍嶺上爬山。
而我殺了他。
我第一時間感覺到得不是愧疚。竟然是對遭到法律制裁和流言傳播的恐懼。
這讓我對孟子的【人性本善】感到一陣譏嘲。
還好小鈍嶺這座山不是很多人爬。就算有人爬上來也是往已經被人工規劃好的路線攀登。
你覺得兩個正值十六歲血氣方剛的青少年會往那些整理得的平坦的地方爬嗎?
當然不可能。
至少自以為腳力超群的我們就專往偏僻的草叢裡鑽。
也幸虧如此這場命案發生在長草蔓生的偏僻山腰。沒有其它旁觀者。
我用手掘開土壤,試著做出足夠塞下朋友屍體的洞。
從土裡鑽出的蚯蚓很噁。不過在噁也總比十六歲就惹下殺人罪好。
不知者無罪。
只要這件事沒人知道。我就無罪。
對方父母的問題並不打緊。我們都是費心保護隱私的青少年。
自己的交友圈,和出外跟誰做什麼這種事根本不喜歡讓父母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他跟我出來爬山這件事,只要屍體藏好就沒有人知道。
洞挖好了。光用手沒辦法挖很深。不過能埋住屍體就沒甚麼大礙。
就算以後有人在這裡發現他的屍體,也不至於懷疑到我頭上。
因為到那時應該有相當的時間了。沒有人知道我今天也在這座山上。
或許會被看到。但沒人會記得。
你記的起你在路上看到的所有陌生人嗎?
我把他的屍體放進洞裡。血液和腦脊髓液流進土地深處。
屍體用挖出來的土堆蓋好。我用擦汗的毛巾把手上的泥土擦乾淨。
正準備離開時,本來埋好的土堆忽然拱起。
從土裡伸出一隻乾癟的手,手使勁朝著天空伸長順便拉起身體。
我直覺連想到好萊屋的活屍電影。
但爬出來的不是我朋友的屍體。
那是一個乾的像木乃伊一樣的女人。
之所以看得出是女人,是因為她赤裸著身體。生理構造一覽無遺。
這實在不構成任何養眼元素。我想沒有男人會對女僵屍勃起。
她以上半身後傾的姿勢站立。後傾的幅度達到後腦撞上腳跟的程度。
這什麼詭異的肢體?
我朋友的屍體在她腳下。她原本似乎埋在我朋友底下。如果我再挖深一點就有挖到她的可能。
她的腳好像在吸食我朋友的屍體。
因為屍體越來越乾癟。而她原本形同枯木的身體正逐漸膨脹。像一個正在充氣的氣球模型一樣。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性愛娃娃就真的太好了。可惜她現在吸的不是空氣,是屍體的體液。
黝黑如鐵的皮膚緩緩泛白變軟。肉的部分流出血從乾枯化為紅潤。
我為什麼不逃?
因為我確信這個女人是【活著的】。
如果她把這件事講出去,我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如果必要。我想我必須在殺一個人。
她已經不在像木乃伊。全身已經成為一個正常的女人。
她睜開眼睛,把後傾的上半身翻回正常的站立姿勢。
看著我。
把手伸進自己的嘴裡用食指和拇指夾著一顆藍色的小石頭,對著我伸出手。
這是要把石頭給我的意思吧?
我往她的方向走。
前進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肚子裡似乎失去了什麼。感覺到奇怪的空虛。
可能餓了吧。不知道之前吃東西是多少小時以前了。
早餐也只有吃一個麥當勞的豬肉滿福堡加薯餅配紅茶而已。
就算如此。我仍有小小的自信能在這女人對我做出什麼之前制伏她。
我碰觸那藍色的石頭的瞬間,一個白色的圓形機器人突然出現在女人背後。
那機器人手上拿著兩枝手掌大小的勺子。
一枝裝著被搗碎的豬肉片、麵包、跟薯餅。一枝裝著滿勺紅茶。
這一刻。我才感覺到實際的飢餓。
模糊且艱困的畫面侵入我的思想。我想動腦思考卻不斷碰壁。
就連四肢都只有勉強能動,那癱軟的感覺呼應著肚子裡因飢餓傳出的巨吼。
我吃過的東西被她【掠奪】了?
她跟我講了一串話。聽起來像日語。只是我根本沒學過日語。
「你不是日本人?」看著我茫然的臉,她用中文問。
我點點頭。雙腳癱軟的跪下。
「人體的血糖並不會因為胃裡的食物消失同時出現失調,所以我得在你接近我之前先拿走食物。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好是壞。」她說明。
我不理解她現在說這些話的意義。現在我的腦袋塞了一團紊亂的毛線球。
「放心。死不了的。人類就算兩三周沒吃東西也不會死。現在你的肝糖原正在分解成葡萄糖維持生命,但思考能力和運動能力下降是無可厚非的。對身體而言,生存比思考和移動重要喔。」
她把頭往後傾,用舌頭舔舔小指。
圓形機器人把裝有食物和紅茶的勺子探進她的肚子裡。沒有造成任何物理傷害的拉出空空的勺子。
「好吃。」她又舔了一下小指。像在拍什麼義大利麵廣告一樣的語氣。
雖然思考非常費力,空曠的肚子非常不舒服。不過我大概能理解剛剛吸收屍體的不是她的腳,而是這個機器人。
她吸收了剛死不久的屍體,彌補了身為一個人所需要的構成元素。
但她被埋在土裡是怎麼維持生命的呢?
我的頭好脹。這應該是簡單的推理。我卻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組合出一個明白的解釋。
對。蚯蚓。
土裡有蚯蚓。
她的機器人能從許多蚯蚓體內取得微量的食物。
等一下……但她剛剛說「人類就算兩三周不吃東西也不會死。」這代表她並沒辦法從蚯蚓體內取得食物,而是被埋在這裡兩三周嗎?
也許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光這句話沒辦法當作證實什麼的元素。
總之。我想吃東西。
什麼都好。
「雖然你算是復活我的救命恩人。不過這裡好像也沒什麼能吃的東西能給你喔?」她蹲下來脫下屍體的衣服穿在身上。用享用美食的表情舔兩下屍體的小指。
「好吃。」她露出微笑起身。頭和屁股歪往同一個方向,整個身體正面彎成S型。
S的下筆是頭。第二個弧形是屁股。
「沒有食物歸沒有食物,我還是有給你禮物喔,能不能善用得看你自己呢。」她笑著遠離我的所在位置。
她就這樣離開了。
任由血糖正逐漸下降的我離開了。
「對了,我叫阿露。這是我的替身使者【空腹的存在者】喔。」她返回來跟我說這無關緊要的事。
然後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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