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失去的記憶收盡腦裡。我把不快的鬱悶一掃而空。

我現在要做的,只有找出打電話給我的人,和那個叫阿露的女人。

 

手機裡的通話紀錄還留著那個人打來的號碼,我不抱期待的按下回撥。

意外的接通。

 

「誰啊?」

年輕男人的聲音。就算不論聲音,他的態度也不像致電給我的人。

一個抱著惡意撥打的號碼不太可能會看到還認不出來才對。

「抱歉,我打錯了。」我掛斷手機。

 

如果對方擁有替身,還是能竄改記憶的強大替身。他要取得一隻別人的手機打給我並非難事。

他的能力會不會跟【竊取】有關?

不。光是【竊取】要改變記憶根本不可能。

何況連聲音都做了變化的人,會連隱藏號碼這基本動作都忘記未免太扯了。

 

「要改變聲音,你會想到利用什麼?」讀者問我。

「變聲器?」

「真是笨蛋的答案。你化學課都在混嗎?」他重重批判。

「我不認為他會為了打給你一通電話就花錢去買一台變聲器。比較方便取得的變聲道具應該屬於【氦氣】和【六氟化硫】。一些雜貨店或普通化學器材店都有在賣。或者要從學校免費取得也能行。如果對方是學校相關人士的話。」

「這兩種氣體能影響空氣濃度,進而影響聲音的傳播導致聲音出現變化。使用方法只要噴進嘴裡就行了,非常方便。」

「氦氣能讓聲音變尖變高,六氟化硫則相反。在你真正的記憶中是這樣描述對方聲音的【那聲音異常尖銳,聽不出是男是女】,所以我們可以合理推測對方是使用氦氣。」

 

「就算對方是用氦氣來變換聲音又怎麼樣?現在的問題在於對方究竟是誰吧?」我忍不住抱怨。

「那是你的問題了。對方想對付的對象是你。我雖然可以在合理的範圍內幫忙。不過我的替身不屬於戰鬥類型。而且……」

讀者扭扭脖子。

「如果對方懂的使用化學用品達成他想做的事,而你不懂。那這場勝負的開頭,你【智力】的等級就差了對方一截。」

「開什麼玩笑!每種生物擅長的領域不同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我忿忿不平的反駁這單方面結果的強度論。

讀者只「喔。」了一聲,沒有在說什麼。

不過他身上倒是散發著「你要這麼想也隨便你,反正要進入戰場的是你不是我。」這樣的台詞。

 

「對方應該不知道【心靈之門】的存在。知道的話應該瞭解竄改記這種技倆派不上用場。那麼,我連自保都沒必要,你放心的去吧。」

這傢伙好像對我是死是活一點興趣都沒有,只在罵我笨蛋的時候有點情緒起伏。

 

黃昏之後我離開圖書館。讀者堅持要留到圖書管關門前一分鐘才離開﹝晚上十點五十九分﹞。

不知道接下來我該著手的地方。

漫步橫跨寒假時段空曠的人行道與攤販。幾個仍然穿著制服,寒假也到學校補強功課的學生,放學後在狹小的麵攤解決晚餐。

 

我走到附近的雜貨店,裡面還真有賣噴霧式氦氣。一瓶九十九元。就放在殺蟲劑旁邊。

我買了兩包口香糖離開。

 

因為搞不清楚目的,時間也夠。

我決定回去小鈍嶺再巡視看看有甚麼可供推理的線索。

 

結果不得了。有個活生生的線索。

【阿露】。

這女人竟然一臉清閒的坐在小鈍嶺入口,給下山登山者休息的木椅上和下山喘口氣的老人們有說有笑。

而且還是用日語聊天,我一句都聽不懂。

過了短暫的秒數,阿露發現我的存在。

她露出毫無保留的驚訝表情。

「唉呦?你還活著啊?」

她雙手比出槍型指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可以扁她嗎?

 

看我沒有反應,阿露又甩了一次槍型手勢。

「聽說現在台灣人很喜歡這個吧?嘿!唉呦!你不錯!」

原來是在學周杰倫。

 

「跟我去吃個飯好嗎?」我只好先製造獨處的機會。

有很多事必須從這女人口中套出來。

 

阿露選了一家日本料理店,我沒意見。應該說畢竟是我邀請她,她要吃什麼我都不該有意見。

 

這家店的佔地大小沒有很廣。顧客能行走的地方只有放置桌椅長方形空間。入口前方是通往廚房的門,右方則是結帳和服務生駐守的櫃台。

桌子是長寬大約一公尺的方桌。共有六張。每張方桌四面都放有一張木椅。櫃台前也有放三張椅子。

以入口的方向來看,所有方桌是採取橫向三張,直向兩張的方式擺放。

桌椅之間保持著大概兩公尺的距離,加加總總起來從入口走到廚房共有八公尺的距離,而從櫃檯向方桌方向直走到底則大約十一公尺。

也就是說,不加廚房的大小事大概八十八平方公尺,以餐廳來說不算大。

 

我和阿露坐到牆角的位置。桌上已經擺好了附圖菜單和調味瓶組合。

「嘿,我沒錢喔。」阿露事先聲明。

「我知道。我會付。」我本來就對一個從土裡出來的女人不抱任何財政上的期待。

她的替身【空腹的存在者】能把別人的食物轉到自己胃裡,所已就算沒錢也不會餓死。使用嘴巴吃飯大概很難得吧。

 

我點了一客豬排蓋飯,她點了拉麵和壽司。服務生幫我們送上茶水和手巾。

這片刻旁桌又有幾個客人點餐。

我背後的牆壁上有一朵插在玻璃瓶的假向日葵。瓶子是用無痕掛鉤釣起來的。裡面裝的雖然是假花,倒似乎為了更逼真,裡面裝了八分滿的乾淨清水。

 

「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妳到底是誰?」等餐的餘裕我忍不住問。

「我叫阿露啊。真名是露露子。年齡是秘密。」她故意裝出一附俏皮臉。明明是會活埋生命的傢伙。

「我要問的是妳的詳細身分、替身的來歷、那顆藍色石頭是什麼?還有想對付我的是誰?」

「你惹到誰我怎麼會知道呢?」她驚愕的問。

「妳以為我為什麼會專門挖掘妳那塊地方?當然別人跟我說的。而那個人恐怕是想要利用我取得妳那顆石頭。」

雖然告訴我埋藏地點的老頭非常可疑,但既然對方擁有竄改記憶的能力,要把一件事輸入一個老人腦裡並不難。

「你不是要埋零分考卷剛好挖到我而已嗎?」

「那個是大雄。」

「嘿,你認為一頓飯的價值能問到那麼多事情嗎?」

「能。因為妳欠我一條命。」

 

她嘆了口氣。

「只不過在土裡睡了幾年。好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喔?建築啦、人群啦、人心啦。就連日軍都離開台灣了。」

「妳到底是幾年代的人啊?」

「這是玩笑。」

「我聽得出來!」

在漫天瞎扯下去我的耐性一定會被她磨光。

 

大概五分鐘。廚房裡傳來一道「叮!」的鐘聲,似乎是主廚從廚房呼叫服務生上菜的意思。

我會那麼想,僅僅是因為聽到這鐘聲後,服務生便從櫃檯收銀處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

才沒走兩步。坐在櫃台前喝茶的中年人猛然站起,可能是動作太粗魯的關係,毫無預警的服務生的手背被中年人的身體某處割開一條血縫。因為過程太快,也有點距離,我沒看很清楚。

「唉呀!真是非常抱歉!我只是茶喝多了有點尿急,想請問廁所在哪裡?」中年人著急賠罪。

「沒關係,小傷而已,廁所請往廚房裡面走。」服務聲從口袋裡抽出手巾抹掉手上的血。

「小傷有時候也會感染細菌,輕忽不得,必須好好清洗才行。」中年人拿起自己桌上的熱茶慢慢倒在服務生的傷口上,並用紙巾吸乾。

「熱水消毒很方便,我老家一直都用這方法暫時處理小傷。」

服務生似乎被熱茶燙到有點面容扭曲,不過客人的好意畢竟也不能隨便回絕。

我雖然是不太相信熱水消毒這一套,不過這也不至於過份到我需要插手的地步。

 

「對了,你是要到廚房拿餐點送去給客人吧?你先休息一下,我來幫你吧。」中年人自告奮勇。

「這怎麼行?」服務聲震驚了一下。

「沒什麼不行!沒什麼不行的!」中年人熱情拍拍服務生的肩膀。

「如果沒幫你做點什麼我可是會愧疚一生的啊!就算是幫我解脫罪惡感,讓我幫個忙吧!」

受到這種懇求式的善意,服務生也不好意思拒絕了。

 

不過數十秒的時間。中年人端著托盤從廚房出來,把我和阿露的餐點放上桌。並回去廚房,幫旁桌的客人上菜。

拿起筷子之前,阿露把我的豬排蓋飯端到自己面前欣賞。

「這是想跟我換的意思嗎?」我只能問。反正我也不是非得吃豬排蓋飯不可。

她沒有說話,只是用替身臉上的吸管在豬排蓋飯上吸了兩口。然後還我。

「妳做了什麼?」我不太敢動筷子。

飯量和豬排都沒有少。那剛剛【空腹的存在者】究竟吸了什麼?

「沒有啊,只不過很懷念豬排蓋飯的味道嘛。難道你的膽量小到連食物被我碰過都會怕嗎?」她也用替身在自己的拉麵和壽司上吸了兩下。

雖然這種情況實在不宜試膽。

不過我決定抱著一股自尊吃完這碗豬排蓋飯。

 

吃到一半,手背受傷的服務聲倒在地上,和我們同時上菜的那桌人過不久也忽然逐一從椅子上滑落。

每個人都劇烈咳嗽,用手瘋狂搓揉自己的喉嚨。腹部急促的上下起伏,顯現出呼吸困難。

店裡突然一陣慌亂,沒事的客人暗自擔心這家店食物的品質跟自己的身體,互相交談著哪一道菜的味道吃起來有點奇怪。

店員急忙打電話叫救護車,並幫那桌人做一個簡單的食物中毒急救。

 

我忽然明白了。

飯裡有毒。

跟我們同時製作的食物都被下了毒。是阿露用【空腹的存在者】把食物裡的毒吸出我才沒事。

【空腹的存在者】吸過的東西並不一定要回到阿露身上。所以她也沒事。

 

「我該感謝妳嗎?」我旋轉桌上的豬排蓋飯。

「你說呢?」阿露笑著反問我:「還是你覺得這可以跟活埋你扯平?欠你的一命就此勾銷?」

「就當作這樣吧。」

我拋起裝著半碗豬排蓋飯的黑碗。

旋轉手腕往那中年人用力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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