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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胸口噴出的文字灑滿乾淨的桌面。

文字輕飄飄地略為上浮,重新列隊重組完整的文章。

字體大小大以文書處理軟體來說大概是十二號字。而且是要命的微軟正黑體。

 

讀者雖然說要將事實公諸於世,不過那也僅是他動用替身能力潛的口頭禪而已。

普通人當然看不到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文章記載著我真正的記憶。

雖然是我毫無記憶的記憶。不過既然是【心靈之門】挖出的文章就絕對無庸置疑。

 

2012年一月二十日。寒假。

 

我的手機接到一通陌生的電話。

號碼沒有隱藏。但我以為只是打錯或者廣告沒有注意。

 

「鴻同學嗎?」

對方一開口就稱呼了我的姓氏。那聲音異常尖銳,完全聽不出是男是女。似乎是為了對話刻意變調的聲音。

「是。」

「你知道岩城的小鈍嶺吧?」

「知道。有什麼事?」

「請戴著紅色帽子過來好嗎?」

「為什麼?」

 

他連聲音都為了和我說話而做假。自然沒有讓我知道他是誰的意思。

而我感覺到來自於他那方的不懷好意,沒有和他多費唇舌的心情。

因此我們的對話都只用重點示意。些微的口語習慣都沒有在這討論中展露。

 

「天氣晴朗的日子,有很多老人喜歡到山上散散步吧?」

「不好意思。我沒有很老。」

「我是說。如果我想用替身做點什麼的話。這裡的對象只有老人吧?」

這傢伙竟然是替身使者?

「你這是什麼意思?」

對方沒有回答我無謂的疑問了當掛斷電話。因為他知道我明白他想說什麼。

 

不知道他要我帶上紅帽子的意義。或許只是比較好認。

像網友約會時要交換特徵那樣。

我決定聽他的指示從衣櫃拿出從夜市買來的紅色鴨舌帽戴上出門。

 

對方要求我附帶他指名的特徵,代表他不知道我的長相。

一個沒跟我碰過面的人卻知道我是替身使者。而且語氣和態度透過手機傳達給我的是刻意壓仰的惡意。

可能根本沒有壓仰。他本身就是能冷靜使用替身做出傷害人群的傢伙。

這種人要找我的理由,也恐怕只有【想試試自己替身的強度】這樣而已。

 

幼稚。

不需要第二種形容。

 

這種想法完全不稀奇。可以說在人類所在的空間隨處可見。

【想比較自己拳頭強度的學生】、【和類似品牌競爭專利官司的企業】、【較量彼此文學程度的小說作家】等。

那不是明講出來會受到讚揚的想法。但這種思維無奈包覆了無論學問高低的所有人類。

同時也感染了現在的我。

 

「要跟我來場對決就來吧!我會讓你瞭解什麼叫替身的活用!」

 

「只因為自己的猜測就義憤填膺。你會被算記根本活該嘛。」讀者指著這一段對我遺忘的記憶鞭屍。

我自己也感到當時得自己很蠢。

 

鈍嶺山腳的入口並沒有迎接我的人。

我將【壞毛病】召喚在身後待命,用兩圈鐵環扣在腳上把【爬山】這個動作變成一個【壞毛病】上山。

 

被規畫好的山道上的確都是佇著拐杖、背著大行囊來健行的老人。

大多老人都非常健談和熱心,看到我經過都會問候幾句。

「年輕人會爬山喔。很難得捏。」

「精神很好喔。」

「爬山怎麼不帶水?要不要喝一點?」

等等。

 

我一一回應幾句,在一個平坦的休息處解除【壞毛病】停下來。

這裡最顯眼的是一座木頭築好的遮雨棚,裡面有幾張木藤椅。旁邊用細樹幹和車輪架起一座盪鞦韆。

木藤椅上只有一個正準備繼續上山的老人。

上坡處有一個正往上奔跑的年輕人,因為我在他背後,只能看到近乎光頭的髮型和背後有骷髏的背心。

 

「你知道嗎?這座山以前埋過寶藏喔。」

本來坐在木藤椅上的老人突然走過來開口。

「寶藏?」我雖然有點意那穿骷髏背心的少年,不過也不能無視來搭話的老人。雖然想想如果少年是敵人應該早就攻過來了才對。

「嗯,聽說往這裡走,看到的第一顆松樹底下埋著漂亮的藍色寶石。」老人指出一條樹木之間狹小的路。

「那還真神奇不是嗎?」我對寶石沒什麼興趣,只應付幾句便準備離開。

「聽說是能讓人召喚守護靈得石頭喔。」老人沉思似的點點頭。

這句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

 

我向老人道過謝,直往他指出的方向狂奔。

我沒時間顧及一個老人為什麼會知道掩埋寶藏的位置,大概是老人間流傳的八卦而已。

但召喚守護靈的石頭如果真的存在。我相信那必定是在講替身。

會不會打電話給我的那個人是想告訴我這件事?或者拿取這顆石頭時會有危險?想利用我取得石頭?

就算如此我也沒辦法將這件事拋在一旁不管。

替身是無法定位好壞的能力,是由個性、心靈、思想、素質等衍生的具體物。

我並沒有想藏私獨有的意思。但如果激發思想異常者的替身,那後果不堪設想。

 

我對植物沒有研究,不過松樹倒非常好找。

因為有松果。

爬山的過程裡我只看到這顆樹下掉滿了乾枯的松果。

 

將【壞毛病】使用在【挖土】這個動作,我很快便挖到松樹的根。

那瞬間我突然感到四肢一陣癱軟,整張臉撞進自己挖空的洞穴。替身也因為本體的虛脫而消失。

洞穴裡的土壤連著我的臉共同拱起,一個身形枯槁的女人從土裡竄起,靠著松樹站立。

 

一個拿著兩根大鐵勺,嘴上有吸管的替身站在女人身後。把吸管刺入女人的肚子裡送進大量的液態物質。

吸收液態物質的女人膨脹起來,從枯槁的身體變成普通的女人。

「好吃。」她說。

 

她把無法動彈的我放進洞裡,用我挖出的土埋好。

「雖然你算是讓我復活的救命恩人,不過我還是不能讓你得到這東西呢。」

她從嘴裡拿出一顆藍色的石頭,用石頭輕輕碰觸我的額頭。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如果幸運活下來要好好利用喔。」

她沒看到我的替身,大概以為我是普通人吧。

「我叫做阿露,替身叫做【空腹的存在者】喔。」

她對我說著無關緊要的話,用土將我的臉一起掩埋。

 

「真虧你能活到現在啊。」讀者莫不關心的說。

「我究竟怎麼脫困的?」我完全沒有印象。

 

我無暇思考對那女人的各種疑問,只能用僅存的力氣張口將嘴上的土壤吞進嘴裡。

這裡的土質很鬆,尤其經過兩次翻動,土壤間隙縫透進的空氣還至少能讓我做基本的呼吸。我也得慶幸那女人沒把蓋在我臉上的土壤押兩下。

土壤除了蚯蚓,也有青苔和各種微生物,用來短時間恢復體力綽綽有餘。

雖然真的很難吃。而且充滿病菌。

 

經過消化把微生物化為身體的能量,我把【吃土】變成一個【壞毛病】,在不花咀嚼力氣的情況下吃進更多熱量,也順變減少壓在我身上的泥土。

 

離開洞穴之後,就跟偽裝版本說的一樣,用翻滾的方式下山。

我把自己現有的記憶和【心靈之門】挖出的記憶相互對照,腦袋震動的頻率比以往都來的高。

「裡面完全沒有何時被修改記憶的記憶。看來你是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被動了手腳。」讀者轉動門把,桌上的文字被吸回心靈之門。門被關上並離開我的胸前。

「不過至少我們可以得知四個線索。」讀者重新拿起自己的書一邊閱讀一邊跟我談話。

「有個不懷好意的替身使者正針對你。跟你說話的老人跟穿骷髏背心的光頭年輕人很可疑。那個叫阿露的女人真實存在。有顆石頭能讓普通人擁有替身。」

「還有,雖然稱不上線索,不過有個很明顯的事實……」

讀者用右手撐著頭,整個身體往右方傾斜。左手伸直拇指和小指夾著書,並把食指和中指合併指著我。

 

「你不是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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