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工廠

我蹲下身體，將臉靠近湖泊水面。

確認映出來的倒影還是我自己原本的樣貌，沒有因為來到貓的世界而變成貓。

但是所謂的我又是什麼樣子呢？

我用手輕輕撥弄水面，我的面容因為水波的晃蕩顯得模糊。

「嘿。」一個中氣充沛的聲音。

聲音來自一隻有蓬鬆長毛的胖白貓，照臉部的形狀來看有點像暹羅貓。但這隻白貓眼睛並沒有暹羅貓周圍該有的的黑毛。

我雖然還算喜歡貓，但並沒有對貓的品種做過深入研究。這隻貓所屬的品種大概在我所知的範圍外。

「你在別貓家的魚池裡做什麼？」

魚池？

我再次看看湖泊。沒注意自己的容貌時真的可以看到有竹筴魚在游。大概是被侷限在有限的空間內，每隻魚都沒什麼精神的停滯在湖泊最底部對著天空吐氣泡。

「抱歉，我不知道這個湖泊有持有者。」我只能一鞠躬。

「嗯，不是來偷魚的就好。」他很坦率的相信我，並盯著我瞧了幾秒：「沒看過你。外地來的？」

我點點頭。有點苦惱該怎麼和一隻貓說明我來自什麼地方。

還好他好像也沒有很想知道，側過身打開紫花貓薄茶吧的門對我做出請進的手勢。

「進來吧，我請你吃點東西。」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用來交易的媒介是什麼，不過我想我在這裡並沒有半毛錢。」我先旨聲名。

「毛的話我身上很多，所以我不是說請你了嗎？」

他離開門把我推進去。

茶吧裡有著大小適當的幽靜格局。門口進去有著三組暗紅色的木製桌椅。左右兩側的拱形窗採進適中的陽光橫照著。

上漆的桌椅在光亮中突顯切割整齊的木紋，用玻璃瓶掛在牆上的兩株紫花貓薄荷以影子的型式貼在光線中央搖曳。

「坐著等會。」他鑽過擺在櫃台旁茂盛的小麥草，搖晃的尾巴不時被葉片夾到。

鑽過小麥草來到櫃台後方，他打開後門離開房子。關上門時掛在牆上的廚具互相敲響了一陣子。

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往右斜方往上轉頭就可以看見那兩株不斷搖動的紫花貓薄荷。

不知道窗戶能不能打開？

我看著那拱型窗研究了一下，最後因為找不到開啟的方向於是作罷。

後門再次打開時走進一隻咬著一條竹筴魚，並拉著一袋牡蠣的暹羅貓。體型跟剛剛的白貓幾乎一模一樣，不過眼睛旁確實有黑眼圈。

「不怕悶嗎？怎麼不開窗？」他把竹筴魚放到砧板上用爪子剖開魚肚。連聲音都和那隻白貓別無二致。

「怎麼開？」

「推。」他把魚內臟掏出來丟進旁邊的小木桶。

我往拱形窗輕輕一推，右邊的窗框隨即跟著吹進屋裡的風往外敞開。

他俐落的將魚肉與魚骨分離，魚體外的水和體內的血流到砧板上混成一攤。

「請問你是這裡的店主嗎？」我問。

「是啊，我的名字很長很難記，就叫我阿蓬吧。」他用夾子掛起去骨的竹筴魚，換用爪子扳開牡蠣，將肉刮進砧板旁的陶瓷盤上。

「剛剛帶我進來的白貓去哪了呢？」

「啊？帶你進來的不就是我嗎？」他處理完牡蠣，用舌頭舔幾下自己的手掌轉頭看我。

我大概滿臉不解。

他突然恍然大悟。

「喔喔！是因為這個吧？」他用兩根貓爪夾住自己黑眼圈的上下兩點，然後把黑眼圈……拿下來？

「我也算有點年紀的公貓了，女兒也長大到城市裡過著自立自強的生活。處理食材這需要眼明手快的工作不戴眼鏡做不來哪。」他解釋完又把眼鏡戴上。

「嗯……是黑框眼鏡。原來如此。」

我不知道該為貓戴眼鏡表達驚嘆，還是該為那黑框是用毛製這點感到創作方向的讚賞。

所以我只能點點頭表示理解。

※

沉默五分鐘之後，他把作好的菜餚端上桌，總共三道加兩杯飲料。

「這是肉球掌竹筴魚。」他指著放有兩片生竹筴魚肉的盤子說。肉球掌的意思是魚肉裡塞了四顆排成貓掌狀的牡蠣肉。

「這是起司生蠔。」他指向另一盤。是用起司片包著牡蠣肉。生蠔真的是名符其實的生蠔，完全沒有使用任何火力烹調，保持著原汁原味、貨真價實的風貌。

「最後是貓草餡餅和小麥草汁，一起開動吧。」他用爪子插起一塊小麥草組成的圓型餡餅開口就咬起來。

我嘗試性的吸一口他所謂的小麥草汁，有股很自然的青草味。不過跟市面上販售的青草汁又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起司生蠔的味道也很不賴，雖然海鮮的腥味沒有經過處理，但跟欠缺味道徒有口感的起司搭配起來卻意外的搭。

「這起司真爽口。」我說。

「是啊，無鹽起司。而且低乳糖製品。」他瞇起眼睛微笑，尾巴在後面輕輕擺動。

「低乳糖製品？乳糖多一些不是比較營養嗎？」我純粹疑惑。

他放大瞳孔吃驚的望著我。

「我作的食物好吃到讓你傻了嗎？高乳糖食品可是我們用來治便秘的東西啊。尤其全脂牛奶，喝完那真的會拉到你不醒貓世。」

是這樣嗎？

我吃著起司生蠔感到訝異。

※

後來那一頓餐我只有貓草餡餅沒有嚐試。小麥草汁雖然喝久了有點不太適應，不過既然對方請客還是喝完比較禮貌。但貓草餡餅就真的不行了。

「這你真的不吃嗎？」他把最後一塊貓草餡餅推到我面前。

「謝謝，不過我已經有點飽了。」我推託。

「真是不行啊。現在的年輕貓都愛吃肉不吃草，難怪肚子裡囤積了好幾圈毛球。」他無奈的把手上的貓草餡餅啃掉。

雖然我並不是貓，不過這沒必要和他爭論。

「聽說這裡叫作毛毛貓城是嗎？」趁著可以聊天，我也許該多瞭解一些關於這裡的事。

「嗯，毛毛貓城是我們國土的總稱，這個山坡一代嚴格說起來是毛毛貓城裡的貓草鄉。」

「貓草鄉？」

「是的。散佈貓草香的貓草鄉。」說出這句話時。他得意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