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工廠

貓草只是貓會喜歡的植物總稱。小麥草、貓薄荷、木天蓼等都可以這樣稱呼。貓草鄉也就是盛產這些東西的鄉間地帶，這是他告訴我的。

「但木天蓼這種高檔貨我們這裡也只有湖泊另一端的眉毛在種，我這裡最高級的東西是紫花貓薄荷，而且量也不多。」他指著牆上搖晃的紫花貓薄荷說。

「兩株？」我確認。

原來掛在牆上的兩株貓薄荷是準備食材？

「開玩笑，那兩株是裝飾用的。我櫥櫃裡還放了一捆。」他跨在椅子上站起來靠近牆上的紫花貓薄荷嗅了兩下，一臉舒爽的坐回椅子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吐息聲。

我點點頭。不知道該怎麼把話題接下去。我本來便不是怎麼擅長聊天。只好把注意力移到外面的風景上。

小麥草與山坡、貓薄荷各種類型的花色。風。貓掌建築的絨毛牽起風的路徑。

「對了。你既然沒有錢，那要怎麼回去自己的地方呢？」他從貓薄荷引起的舒適感中恢復時問。

嗯。這也是一個問題。

如果能回到捷運站我當然有智慧卡片可以用。但首先的問題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走回去。我甚至不敢確定就算有錢在這裡能不能搭到回程的公車。說不準毛毛貓城的公車是單程路線也不一定。

「這附近有公車能坐回山下的都市嗎？有的話我能搭捷運用自己的錢回去。」我說完才對自己說的話產生懷疑。

這裡的捷運站真的能用智慧卡片付費嗎？

「什麼捷運站？」

我把捷運站的名稱告訴他。

「喔。中央毛貓城啊。」他點點頭：「我女兒也是到那裡工作呢。從貓草鄉入口往下坡走幾公尺是有一班貍貓路線公車會到那裡。不過一趟要二十五貓佧，你有嗎？」

「貓佧？」

「顯然沒有。」他瞇起眼睛：「那是貨幣單位。真是的，你是從史前時代來的恐齒貓嗎？」

恐齒貓？

「這樣吧，你留下來幫我做一天招待客人的工作我就給你五十貓佧，你要多做幾天我也不反對，年輕貓都到都市找工作，現在貓草鄉很缺乏勞動力。」

「招待客人的工作大體來說是什麼？」我疑惑。

「點餐送餐之類的摟，很簡單的工作。你不會連這都辦不到吧？」他轉動脖子用九十度的視線看我。

「我是沒問題，那什麼時候開始？」我看看四周空曠的桌椅，或許因為鄉村地區貓不多的原因，這裡的客源似乎不是很好。

「今天晚上。」他伸個懶腰：「晚上才是正式的營業時間，在那之前好好休息吧。」

※

我似乎忘記貓大多是夜行性這個重點了。天色稍微浸在橘色染料間的時段，客貓開始陸陸續續的進來。

三組桌椅在黑夜為橘黃色天空披上自我風格的披肩之前被坐滿。後到的貓會識景的默默退出。

「喵呦？阿蓬老闆請了新員工呦？」一隻沙棕色的非洲野貓興致富饒的看著我。

「這是我花五十貓佧請來的恐齒貓臨時工，儘管使喚他吧。喵哈。」阿蓬從頭頂的櫥窗拿下起司和紫花貓薄荷排列在流理臺上做準備。

「恐齒貓呦？哈哈，真是好玩笑。」非洲野貓大笑幾聲。

「請點你喜歡的。」我把菜單拿給非洲野貓先生。

「最近都只吃小鳥，視力變得有點差，今天要多補充一些牛磺酸。」非洲野貓先生翻看幾頁：「來個小麥草貝類拼盤，幫我加一點碎沙丁魚。和一杯紫花貓薄荷茶。」

「收到！」阿蓬背對著顧客比出舉手禮。

結果點餐好像不需要我。

天空歸附夜晚。阿蓬點亮櫃檯前的媒燈。

這樣的工作可以說非常清閒，我只要把菜單拿給剛進來的客貓，然後把阿蓬做好的食物和飲料端上桌就行了。

大多時間我都只要站在窗前吹風，想著明天回家的方式和路程。

但我或許也不是多想回去原本的世界。那沒有人會在意我的地方對我而言實在沒有值得留戀的部份。但那裏畢竟有我的家。家就是用來回歸的地方。就算我在這裡過得在怎麼愉快，總有一天也必須回去。

「服務生。」一隻身體以灰色為主的馬爾他貓呼叫我。

「是？」我走到他旁邊靜候指示。

「可以幫我到眉毛家那裡買一根木天蓼的枝嗎？」他說。

「這個……」我看了一下阿蓬，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服務生的工作內容。

「去吧。從後門出去繞著湖泊走就可以找到一間鐵柵欄圍起的木天蓼園，進去就是眉毛的家。」阿蓬幫我打開後門。

馬爾他貓給了我一個面額兩百貓佧的硬幣，我走出紫花貓薄荷茶吧沿著倒映月光的湖邊慢步。

我畢竟沒有貓的夜視力，一路上不小心踩進湖裡浸濕腳底幾次。還好月光還算強烈，不會發生太嚴重的誤走。

黑暗裡透出幾條看起來像浮空的鐵絲。走近看時才發現是細鐵條的反光。

目前看到的房子裡只有這家圍著這樣的細鐵條，應該就是這家不會錯。

我摸索著鐵條找到入口，跨步往地下有被整理痕跡的道路上走。

深處確實有一棟貓掌房屋，四周圍滿了高低不一的矮木，大概是木天蓼的樹。

「請問眉毛先生在嗎？」我敲敲門。

「我不在家。」裡面傳出一個難以辯駁的謊言。難不是難在語言表達，是難在不知道該不該辯駁。

「有一隻馬爾他貓請我來跟你買一根木天蓼樹枝。」我說明來意。

門喀擦一聲打開。一隻裸體的貓一臉無奈的站在門旁看我。他的肚子上纏了一圈肥皂泡泡。

貓當然是裸體的。我的意思是他沒有毛。

一隻粉紅色、半邊的臉有黑色斑紋的無毛貓。

「嘿，你為什麼非得挑我在洗澡的時候來不可呢？」他連聲音都很無奈。

「很抱歉，我不知道……」

「算啦。進來吧。」他轉身走進房屋：「記得幫我關上門。」